是贬还是赞，谁花钱谁说了算？起底“网络水军”乱象

给热门话题带节奏、给商品评价掺假，这样一群人被称为“网络水军”。以获利为目的的“网络水军”，正在侵犯网络消费者的知情权和选择权，损害消费者对网络消费环境的信任度和安全感。打击“网络水军”，法治必须亮剑。近期，杭州互联网法院就开庭审理了全国首例针对“网络水军”的民事公益诉讼案，四名被告被判赔一百万元。

今年7月4日，杭州互联网法院组成七人合议庭，对公益诉讼起诉人杭州市滨江区人民检察院诉杨某某等4被告网络侵权责任纠纷民事公益诉讼案公开开庭审理。

检察机关在履职中发现，2021年至2022年5月，杨某某利用其注册的多家公司研发的平台，招募数量庞大的兼职人员充当“网络水军”。

杭州市滨江区人民检察院第二检察部主任汤秋静：他们会自己养一些网络账号，或者找一些兼职人员，还会有一些跟他们从事同样行业的公司，作为他们的供应商。在整个环节中，他们也会根据委托方的需求，是需要“转评赞”，还是需要投诉、举报进行删帖，根据甲方具体需求，公司进行后续一系列的技术操作。

据检察机关调查，杨某某等被告在未核实信息真实性的情况下，实施包括对客户指定的影视作品、网络视频、游戏作品、商品的宣发等正面点赞、转发、评论，按客户要求在相关网络平台发布关于特定作品、商品的具体内容等提升热度的业务。

以及通过在信息发布平台进行投诉、举报等方式删帖，以降低针对特定作品、商品的负面信息热度的业务。

杭州互联网法院院长陈增宝：采用技术手段来干预信息的呈现，或者采用养号的方式，有一些人工操纵网上信息的呈现，使网民看到的信息实际上不是真实的网络用户体验，是不真实的评价结果，所以它本质上是一个传播虚假网络信息的行为。

法院审理认为，杨某某等四被告的行为扰乱了网络舆论环境和互联网信用管理秩序，破坏了相关行业、市场的正常经营秩序，损害了社会公众的知情权和选择权，应当承担民事侵权责任。

7月4日，法院当庭判令四被告删除已发布的虚假信息，注销“网络水军”的虚假账号1200余个，在国家级媒体公开赔礼道歉，并赔偿公益损害赔偿金共计100万元。另外，针对杨某某等人以营利为目的，有偿提供删帖服务，扰乱市场秩序的行为已被依法追究刑事责任。

专门组织“水军”开展业务已形成产业链

“网络水军”不单单存在造谣诽谤等恶意攻击行为，有组织、有偿的“转评赞”、有偿删帖等行为也是他们所为。而目前“网络水军”的运作已经形成了成熟的产业链，业务需求方包括产品广告商、娱乐明星等。那么究竟是谁在背后操控实施各种“水军”业务呢？

2022年5月，杭州市滨江警方在网上巡查时获取线索，辖区内有人组织“水军”传播网络虚假信息，警方依法对此立案侦查，并迅速抓获了犯罪嫌疑人杨某某等人。2023年2月23日，滨江警方将此案移送至滨江区检察院审查起诉。

据检察机关调查，杨某某是本案中“网络水军”的幕后主要组织者，而他对相关业务的了解是源自上一份工作。杨某某曾在江苏的一家网络公司供职，在熟悉了利用水军牟利的套路，以及了解到其中的获利空间很大后，2017年，杨某某辞职并拉了一伙人来到杭州成立了传媒公司，继续从事“网络水军”相关业务。

杨某某公司会根据客户的需求进行相应的“水军”操作，比如，正面的消息加大宣传，包括提供“转评赞”“直发”“养号”等增加虚假热度的服务；另外，他们还提供有偿删帖业务，就是在客户遇到负面舆情时，杨某某公司则会招募大量兼职人员进行投诉、举报，只要投诉的用户足够多，平台就会对这些负面舆论进行删除、屏蔽、限制流量等操作。

随着承接“网络水军”的业务量越来越大，杨某某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涉及违法，为此他还曾短暂暂停过公司的业务。

杭州互联网法院互联网审判第一庭法官沈堃：他在自己干的过程当中，他之前任职的公司被公安机关查获了，而且已经开始进行相关的刑事侦查。在这个过程中，杨某某赶紧命令下属先暂停有偿“转评赞”、投诉删帖这些业务。很明显，他应该是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当性。

业务明码标价专业平台派单

在暂停“水军”业务一段时间后，杨某某就觉得打击的风声应该过去了，心存侥幸的他又重操旧业。这一次他更是变本加厉，为了提高效率，杨某某的公司甚至开发了专门的平台，各种业务都被明码标价。而在他招募的水军里，还有一些人身份特别，在网上的影响力也比较大。

检察机关调查发现，为了便于开展“网络水军”相关业务，杨某某名下的公司还专门开发了各司其职的平台，分别是客户需求平台以及接单平台。

在接到客户的需求后，杨某某公司会在接单平台发布相应的任务，一些兼职“刷手”在领取任务后根据要求进行“转评赞”“直发”“养号”等操作。另外，客户也会选择购买一些“金V”们的直发服务，“金V”接单后也会按要求发布相关内容，以此增加话题热议度。

杭州市滨江区人民检察院第二检察部主任汤秋静：“金V”就是我们通常理解上的“大V”，他们有较多的粉丝量，较高的知名度，在他所在的平台说话的权重会比较高。在本案中也涉及部分这种“金V”，也在从事有偿的“转评赞”，包括投诉举报这种类似的业务。而评论帖文都是事先准备好的，所以我们说它涉及虚假信息。

在杨某公司的接单平台上，这些“水军”按任务要求操作，牟取非法利益后，相关人员再按比例进行分成。以负面舆情删帖为例，杨某某公司承接有偿删帖业务的报价在每人每次1块钱左右，兼职“刷手”每一条投诉举报的价格通常是几毛钱。单价虽然不高，但操作简单，积少成多，而杨某某公司赚的便是中间差价。

据检察机关调查，为了给相关客户进行“水军”操作，杨某某公司先后共“养号”1200余个，完成“转评赞”“直发”任务24万余条，任务金额合计896万余元；完成“投诉举报”删帖任务1200余条，任务金额合计19万余元。

民事公益诉讼丰富司法治理“水军”手段

以往针对“网络水军”违法行为的审理判决，除了追究涉案人员相应的刑事责任以外，在侵权方面，由于“网络水军”所侵害的对象为不特定群体，存在取证难以及证明侵害的因果关系难等问题，所以很难立案。而在杨某某操纵“网络水军”案件中，检察机关提起民事公益诉讼，为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的司法保障提供了有益经验，丰富了司法治理“网络水军”的手段。

检察机关认为，杨某某及相关公司的行为破坏了网络生态秩序和市场经济秩序，侵害了广大网络用户的权益，损害了社会公共利益。根据《民法典》第一百七十九条、第一千一百八十二条、第一千一百八十四条之规定，应依法承担民事侵权责任。

法院审理认为，杨某某四被告在未核实信息真实性的情况下，通过操纵“网络水军”进行有偿“转评赞”“直发”“投诉举报”，其宣发或删除的信息均非网络用户的真实体验，却达到虚增客户指定作品或产品的影响力、曝光度、好评度，随意控制正当差评的负面影响等作用，破坏健康、良性的网络信息内容生态环境。该行为违反了《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》《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规定》等规定，属于破坏网络信息生态环境的违法行为。